作者: 楊 雪 來源: 牡丹晚報 發表時間: 2023-05-08 09:40
□楊 雪
菏澤東方紅大街和解放大街交界的路口,在老菏澤的地圖上,叫石碑隅首。石人街、宋隅首、石碑隅首、潘隅首、鼓樓、玉皇廟,始于老城墻的南門,終于玉皇廟和三元宮,貫穿整個老曹州城。
每一個有著古老傳說的隅首,在曹州老居民的少時記憶里,都和幾種本地的美食聯系在一起。
石碑隅首東南角總有一對慈眉善目的老人守著爐火不熄的餛飩攤,西北角胳膊上文著刺青的社會大叔吆喝著一鍋紅燒羊羔肉,街角的門臉里炒米皮的肥碩大嬸總沉著臉,無論刮風下雨,他們準時入夜時出攤,直至凌晨五六點鐘方才打烊回家休息。遠方歸來剛下火車的旅人、打麻將至深夜的牌搭子、值夜班的打工者,在這些老曹州夜生活最忠實的見證者心中,他們是最可靠的人,一碗餛飩,一籠燙面包,一個紅燒羊頭,總能撫慰夜貓子的轆轆饑腸。
大魚是發電廠的值班員,五天一個白班,一個中班,一個大夜班。中班通常是凌晨一點下值,回到市區通勤要半個小時,從通勤車上下來,騎上自行車,冬天的夜黑咕隆咚,風里仿佛夾著冰凌,吹在身上陰冷透骨。騎到石碑隅首,遠遠地就看見一縷火苗在夜色里飄忽,閃動的火光照得人心底滋生出一股暖意,是老雞湯餛飩攤!小推車上,兩口大鍋,一口燒著滾水,另一口是文火熬制的老雞湯,里面微沸的湯頭里永遠煮著一只整雞。擺攤的老夫妻已經在石碑隅首做餛飩將近三十年,是大魚從小吃到大的夜宵,從1989年的三毛一直到如今的八塊。
“下一碗咯大叔?!?/p>
“好嘞!”
餛飩是現包現下的,大叔站起身來,左手取過一張面皮,右手用刮板利索地在搪瓷盆里挑起一點肉餡往面皮中間一抿,單手輕握,將面皮從四周向中間聚攏捏合在一起。湊足二十只,再用粘滿面粉的糙手麻利抓起,丟在熱鍋里,鍋中沸水翻騰,下落的餛飩如魚兒一般悠游浮起。旁邊頭發已近全白的大嬸早已在兩個青花大碗碗底放入一點醬油、紫菜,沖入老雞湯,湯底備好;大叔隨手向湯鍋里點入一點涼水,待水面再次沸騰,餛飩面皮已煮至半透明狀,皮下隱約可見粉嫩嫩的一團肉餡,飛速伸入笊籬一轉一抄底,將鍋里餛飩盡數撈起,滑入備好的湯底里。每碗十只,碗面撒入撕好的雞絲、蝦皮、香菜,大嬸拿出調料油瓶,點入幾點油花,香味瞬時彌漫開來,趁熱享用,彈滑鮮香瞬間充溢齒頰,一碗下肚,連冬夜都變得溫柔起來。
大魚戀戀不舍地喝下最后一口熱湯,站起身來,該回家上床睡覺了。
“打包兩碗回家現下咯大叔,老樣子不要香菜?!?/p>
“餛飩我多撒點生粉防粘,回家放冷藏,滾水下,湯底要先煮開哈!”大叔一邊把餛飩、湯底、雞絲蝦皮分開打包,一邊不厭其煩地囑咐著。
女兒繼承了大魚對美食的偏好,也愛這一口,六點半要坐校車,現在回到家睡四個小時,還來得及爬起來把餛飩下好。
大魚一邊在手機上設好鬧鐘,一邊想,等女兒上了大學,即使走得再遠,對故鄉的回憶里,肯定會有這一碗家鄉味道。